我家的小帥哥
周麗俊
兒子現在快6歲了，長得虎頭虎腦，個兒不高卻很敦實，眼睛遺傳了他祖籍南方的爺爺，不僅大而且眼角稍帶點內摳，顯得深隧而有神，大大的額頭可以算得是“庭堂飽滿”，從小就被家里人戲稱作“小壽星”，頭發黑油油的，又粗又硬。混在一堆禿小子中，顯得帥氣可愛。疼愛他的奶奶自然是越瞅自己的孫子越順眼，口口聲聲嘮叨著：“我的小孫孫是個美男子，我的小孫孫是個美男子！”兒子小的時候不知道這話的意思，等他四五歲的時候，慢慢知道了“美男子”的涵義，卻不高興奶奶說他長得好看，嘟囔著小嘴說：“小女孩才說長得好看，我是男子漢！”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小帥哥雖然不喜歡別人說他長得好看，卻喜歡好看的衣服。在上海的姑姑給他買了一套兒童時裝，運動兼休閑式的，純白的底子上鑲著兩條道，一條是海軍藍的，一條是黑的，脖領處經過加工處理，可以挺直地豎起來，拉鏈一拉，別提有多精神了。兒子試穿的時候，就在鏡子前左顧右盼，上下打量，高興得不得了，只可惜尺碼還有點大，當時還穿不了。好不容易說服他脫下來，他還是念念不忘的，隔幾天就問我是不是可以穿了，還自己偷偷打開衣柜看看、摸摸。半年之后，這套新衣服終于可以穿上了，他高興得一大早起來要穿著新衣服催著早點去幼兒園，要當班里的第一名。可是新衣服好看卻不經臟，一不小心，就蹭黑了，三天兩頭得換洗。一天清早，我把兒子喊起來后，由他自己穿衣服（平時都是我幫他穿，因是新衣服，他主動提出自己穿），然后就忙著去廚房里給他弄早餐。只見他穿著小褲衩從臥室里一溜煙跑進廚房，急匆匆把他洗臉用的小毛巾從毛巾架上一把拽下來，擰開水龍頭浸浸濕，然后握著小毛巾就跑了。我問他做什么，他含糊著沒說清楚，我正忙得不可開交，也顧不得深究。過了一會兒，兒子穿戴整齊地出來了，小臉蛋上掛著滿意的笑容。我看見他的衣服上東一塊西一團地有水漬的印子，還以為他把水杯里的水灑在了衣服上。但早晨時間緊迫，顧不得理會這些，就匆匆讓他吃早點，送他到幼兒園。晚上接他回來，我叫他把新衣服換下來，準備洗干凈了再讓他穿。他驕傲地說：“不用洗了，我自己已經洗過了。”咦，他一整天都在幼兒園，弄臟還來不及呢，上哪里去洗？看我滿臉疑惑的樣子，他指著掛在毛巾架上的小毛巾，得意地對我說：“早晨穿衣服之前，我用我的小毛巾洗干凈的。噢，不對，是用小毛巾擦干凈的。”我一下子明白了一大早他衣服上的水漬是怎么回事，不禁樂得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兒子看到新衣服弄臟了，又舍不得換掉，就自己學著大人的樣（平時他吃飯或喝牛奶不小心灑在了衣服上，我都是用毛巾浸點水快速地擦掉），把臟的地方用濕毛巾擦一下，以為這樣就擦干凈了，卻不知道這樣做的結果是越擦越臟。嘿，這個傻兒子，真是長大了，知道把自己弄干凈，弄漂亮了。
兒子不僅喜歡漂亮的衣服，也喜歡看長得漂亮的年輕女孩。在他去年還不到五歲時，我送他到一家少兒英語學校去學英語，每周雙休兩天各去上一個小時英語課。他的老師英文名叫Yoland，是一個長得眉清目秀，性情溫柔和藹，穿著簡單樸素的年輕女孩，兒子在她的調教下，進步很快，能說一些簡單的日常會話。兒子隔壁班的老師也是一位年輕女孩，英文名叫Ellon，也是活潑大方，溫柔可愛，對所有的小孩說話都是柔柔的、輕輕的，她與Yoland老師相比，在我們成人眼中幾乎都是一樣的年輕、一樣的美麗，沒有什么上下之分。略有區別的可能也就是頭發有所不同：Yoland老師一頭順溜的直發，上課時總是規規矩矩地扎在腦后；而Ellon老師的頭發經過滌染與剪燙后，上課時同樣也是扎在腦后，但顯得有色彩感和時尚感。于是，在兒子眼里，Ellon老師要比Yoland老師漂亮。兒子對Ellon老師很是關注，每次去上課經過Ellon老師班教室時，都要站在教室門前，踮起腳尖扒在門上，透過門玻璃上貼著彩紙的縫隙，靜靜地往里看一看。如果Ellon老師正在上課，兒子看一會兒，仿佛就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一溜煙小跑著進了自己班的教室；如果Ellon老師還沒講課，正在與圍著她的小朋友說話，兒子就推開教室門，靠在門框上凝神望著老師。有時Ellon老師無意中朝這邊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了兒子，就會熱情地跟他用英語問聲好，然后召手叫他進去，兒子卻不進去，害羞地跑開了。如果Ellon老師由于忙而沒有看到兒子，他也從不主動與Ellon老師打招呼，看一會兒，然后有點遺憾似地向自己的教室走去。看到他這種有趣的樣子，我不禁想起了著名作家魏崴早年寫的回憶他幼時生活的一篇散文——《我的老師》，里面描述了一個小男孩對他幼兒園女教師的喜歡和依戀。我想：這種喜歡和依戀也許是許多男孩子在未成年時對自己生活中的某個異性所產生的那種感情吧，因此我對此并沒有太多地去理會。
兒子所上的英語學校每周開通兩次英語會話熱線，由老師們輪流值班，接聽孩子們打進來的電話，在電話中用一些簡單的英語會話進行交流。有一天，兒子打進熱線后，正好是Ellon老師值班（我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出來的），兒子在電話中與Ellon老師一問一答，足足打了有十分鐘（為了盡可能地讓更多的孩子打進電話，一般情況下只打五分鐘左右）。兒子那天的回答問題聲音非常響亮，而且發音吐詞也很清晰，可以說是他打英語會話熱線以來講得最好的一次。打完電話的這一周周末，我照例帶他去上英語課，上課前跟他們的Yoland老師聊天。老師笑著告訴我；兒子在跟Ellon老師打英語熱線時，親口告訴老師，他喜歡她。Ellon老師把兒子的話當玩笑似地告訴了Yoland老師，Yoland問兒子：“那你喜歡我嗎？”兒子的回答讓我著實眼鏡大跌，他思忖了一下，認真地說：“我不喜歡你。”Yoland老師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了一句：“我教你都快一年了，你為什么不喜歡我呢？”兒子抿抿小嘴，不說話，一溜煙跑開了。所謂童言無忌，童真無邪，兒子的回答并沒有什么錯。可當面承認自己喜歡隔壁班的老師，而不喜歡自己班的老師，這讓我這當媽的多少感到有點難堪與無奈。
這件事發生后，我想，既然兒子對人的外貌那么在意，我是不是應該有意識地對他進行引導。于是，在有一天陪他做游戲的時候，我認真地對他說：“一個人長得好看不好看，打扮得漂亮不漂亮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心地善良，有知識，有能力，這樣大家才會喜歡他（她）。”他歪著小腦袋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這番話的道理，對我說：“比如我奶奶，她老了，頭發都白了，牙齒也掉光了，長得不好看，可她給我做好吃的，我就喜歡她！”我啞然，然后點了點頭。唉，象他這么大的孩子，對外在美與內在美的區別，我還能要求他能理解得更深嗎！
